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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克秋桐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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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查出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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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干嘛呢?不累吗你?”

曾说:“我其实不是只想他们,我还是在想你。”

“想我干嘛?”我说。

这是曾要的面来了,他拿起筷子边吃面边说:“嘿嘿……w我是想你和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我哈哈一笑:“曾队,你十分附有想象力,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我能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这话你别问我,或许你自己清楚。”曾边吃边说。

“我不清楚,你把我搞糊涂了!”我说。

曾没有说话,几口吃完了面,放下筷子,抽出纸巾擦擦嘴:“好了,吃饱了。”

“还需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吗?”我说。

“废话,不然我今天找你干嘛啊!?”曾掏出烟,递给我一支,然后自己也点着一支,吸了两口:“老弟,实话和你说吧,如果不是那俩犯罪嫌疑人交代出幕后有指使人,而这这人是赵大健,是你的同事,我是不会想那么多的……根据我多年的经验,我敏锐地直觉,或许这里面有些我现在说不出的道道,想到幕后指使人是你的同事赵大健,想到你那天去找我二次报案,想到那两个神兵天降的神秘见义勇为男子,把这几个片段链接起来串起来,老弟,你说我会不会多想些什么呢?”

曾的头脑果然不简单,这家伙太精明了,挺会分析的。我心里暗自佩服。

但我当然是不能承认的,即使他说的再明白我也不会承认的。

“你说的这些我倒是没想到,不过,让你这么一讲,我不由觉得你怀疑我什么也是有道理的了,虽然我没有这个本意和用意,但给人的感觉倒是像真有似的……”我说:“看来,这巧合串起来进行综合分析,的确是会误导人的……而且还感觉有些合理的地方。”

“怎么着,自己也觉得合理了,”曾说:“我说你是我在利用我吧,你还不承认。”

“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也不和你硬争辩,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在利用你,那我只能说顶多只无意中因为巧合利用了你,利用你帮助我找到了真凶,但这只是巧合,巧合……”我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曾含蓄地笑了下:“老弟,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这事我就不追根问底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给你做了件好事,找到了几年前伤害你的真凶,也算是对我自己之前错抓你让你受罪的一点补偿,算是个安慰吧……至于这事到底是不是巧合,至于这事到底是不是一出完美的策划,我想这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坏处,相反,还增加了我的破案率。”

“你特意来找我,没有从我这里得到明确的答案,你不觉得遗憾吗?”我说。

“我不遗憾,为什么要遗憾呢,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找到答案呢?”曾反问我。

“额……这个……”我的心一跳,似乎这家伙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事情,但他似乎已经从刚才我的一番对话里明白了什么,弄懂了什么,只是不想多说而已。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有些不大自在起来。

曾带着深藏不露的表情冲我呲牙一笑。

“那个……赵大健……你们早上把他带去,他马上就招了?”我说。

“一开始当然死不承认,进了我们哪里,我能让他好受吗?”曾说。

“你们对他用刑了?”我说。

“这小子嘴巴上硬,胆子却很小,刑具刚拿出来还没用呢,电击棒刚开始兹兹冒火花呢,他立刻就瘫了,差点就尿了裤子,然后一五一十什么都招了……”曾说。

“哦……”我点点头。

“你是不是觉得没给他用刑你很遗憾呢?要是遗憾,这好办,回去我就安排人给他再过一遍堂,保证让他哭爹喊娘鬼哭狼嚎……”曾说。

我说:“别,你这是什么意思,人家都招了怎么还能用刑呢,刑讯逼供是违法的,你是警察,知法犯法可不行。”

曾笑起来:“少给我来这套,这都是糊弄人的,什么不准刑讯逼供,你打听先全国的公安,哪一家敢说自己没有刑讯逼供过?要是有一家这样的,我立马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我刚才那样说,是想帮你出出气呢!”

我说:“我和赵大健,前几年是有过一些过节,不过,现在,我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都是很好的同事,前几天我还在他那里喝酒了……唉,没想到当年他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我现在都不知该恨他还是同情他可怜他……”

曾沉默了片刻,说:“其实,这个赵大健,我一年前和他打过一次交道,这是第二次了。”

“怎么了?”我说。

“一年前,全局布置统一打击黄赌毒行动,我带队捣毁了一个赌场,抓了不少赌徒,这里面就有这个赵大健,只不过当时因为抓得人太多,出了组织者之外,大多数赌徒关了一夜教训一番之后罚款,然后就放走了,看他态度很好,交罚款也很积极,就没通知你们单位,要是真的按照工作程序通知了你们单位,你们单位要是真的按照纪委和组织部的相关规定严格处理,那涉赌涉黄涉毒都是要开除公职的,赵大健早就完蛋了……不过,早晚的事,这家伙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回是不单铁饭碗党员和体制内身份没了,还得进去蹲几年……”曾说。

原来还有此事,我当然不知道。一年前季书记还没走,要是当时真的公安通知了单位,那赵大健涉赌,按照季书记的风格,他是肯定不会轻饶放过赵大健的,那赵大健那时候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严格按照党纪来处分,会被开除公职。

赵大健侥幸逃过了那一劫,到底没有逃过这一次。当然,这一次,本来是可以没有的,起码是可以往后无限期推迟的,但是赵大健自己作死把我惹怒了,让我下了将他彻底解决掉的决心,如此,他才会这样。

还有,从曾的口气里,似乎赵大健这回做的案子是够判刑的,至少也要三五年,但他不会知道孙东凯要为赵大健去运作一下的,也不会知道赵大健和孙东凯的密切关系,更不会知道孙东凯和雷正的关系。

当然,其实孙东凯即使对赵大健不管不问,也不会真的一定会出问题,赵大健也未必就真的恼恨孙东凯从而揭发检举立功争取从轻发落,因为他在检举揭发孙东凯的同时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也牵扯进去,他是和孙东凯分不开的,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另外,赵大健刚到印刷厂时间不长,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未必也就真的和孙东凯发生了很深的经济上的勾当,或许还没来得及呢。

还有,即使孙东凯不管赵大健,赵大健真的想检举揭发什么,孙东凯也未必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他可以先给雷正打个招呼,让雷正关照办案人员,对赵大健的案子就案办案,只谈和本案有关的事情,无关的一律不准谈,把他的口封死,这样赵大健即使想检举揭发立功也没有了机会。现在的很多案子都是这样办的,不然的话,抓住一个处级贪官,如果任由他检举,可以顺堂摸瓜往上摸到厅级,然后又可以从厅级摸到省部级,然后……这就可怕了,要摸到大老虎的屁股了,案子就没法办了。

但孙东凯如果这样,那就等于是让雷正抓住了自己的一个小辫子,等于是告诉雷正自己和赵大健之间有不清不白的经济关系。虽然孙东凯和雷正关系不错,但他当然是不愿意让别人掌握自己更多的短处的,那样今后打起交道来自己会很被动的。

所以,孙东凯宁愿走现在这一步,这一步走出去,免除后顾之忧,而且看起来听起来都合情合理,一举多得。

看我沉思着不说话,曾吸了一口烟,慢慢吐出几个烟圈,说:“看,这些小圈圈,好玩不?一个又一个啊,都是小圈圈……”

我笑了,说:“这些小圈圈转眼就消散了……”

“是的,很快就看不到了,但即使看不到,你不能说它不存在,”曾笑看我:“老弟,我刚发现,虽然你还年轻,但你其实十分适合混官场,假以时日,你会成为混官场的奇才……”

“过奖了,其实我还有很多需要想你学习的地方,你其实也是在混官场,不是吗?”我说。

“是的,我们都是在混官场,其实人人都是在混官场,大家都是官场混子。”曾说。

我们都笑起来。

然后曾又说:“其实在官场混的人,特别是担任领导职务的人,都十分愿意做一件事,知道是什么事吗?”

“请赐教!”我说。

“都很愿意掌握别人的短处,或者是抓住别人的小辫子,”曾说:“但掌握后,未必就会立刻抖落出来,而是要在最合适的时候让其发挥最佳的作用。”

我看着曾,没有说话。

曾继续说:“比如,某一个大领导,或许他手里掌握着很多下属经济上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但他会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当这些下属有对他不利或者背叛的行为或者他的政治利益需要让某个下属为他做出牺牲的时候,那他平时掌握的那些小辫子就要发挥作用了,所以说,很多一定级别的人因为经济问题进去,但其实导致他落马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公众认为的经济问题,而是更深层次的政治原因,是权力斗争的需要或者牺牲品而已,但经济问题往往是最堂而皇之最能博得大众支持的。”

曾说的其实很有道理,我不由点点头。

“延伸开来,大领导会用这一手,小人物同样也会使用这一招,小人物也是很想多掌握大领导更多的机密之事的,只是因为自身的位置难度更大一些而已。同样,同事之间,出于某些利益的需要,彼此之间也想掌握对方的一些小辫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挥作用……这一招,其实是官场屡见不鲜屡试屡爽很多人又屡次中招的……”曾看着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口气。

我说:“你是在说我吗?在说我和赵大健吗?你想错了,我和赵大健在工作上是没有什么利益可以冲突的,他的年龄来说,已经干到头了,政治前途已经没有空间了,他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可言,我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曾说:“我没说你啊,你自己过于敏感了,是不是?呵呵……心惊了是吧?我没说你和赵大健有工作上的什么利益冲突啊,我也知道赵大健这样的人对你是不可能有什么政治上的威胁的……当然,你们之间是不是还有其他方面的冲突和交集,我当然是不知道的了……”

“说来说去,你这家伙还是怀疑我在捣鼓事,”我说:“最起码有一点,赵大健做的这事,今天上午之前是一直不知道的,这一点你相信不?”

曾挠了挠头皮,看着我嘿嘿笑起来:“如果我不是警察,如果我和你没打过交道,我一定会相信的。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出于职业习惯怀疑一切,当然,我其实也真的无法确定你一定是策划了什么完美的计划,我和你今天说这些,你就当是我们之间的闲扯蛋而已吧……说完了就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呵呵笑起来,心里却又赞叹曾的精明和机敏,他应该是觉察到我在搞什么策划,应该是觉察到赵大健的落马和我的策划有关的了。只是这事和他似乎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他懒得盘根问底弄个究竟。

“还有,我刚才和你说的官场里互相抓小辫子的事情,我不能说你一定看过做过,但你一定听到过,当然,我也同样没做过,只是听到见过不少身边的活生生的事例……老弟,官场很好玩很有趣,但又很可怕很险恶,我们这样的官场小混混,命运其实都是掌握在大人物手里,一不小心站错队跟错人,一辈子的政治生命就结束了……”曾的口气很感慨。

我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是这样的,官场就是这样,站队很重要,小人物是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的。”

“依我看,老弟现在是小人物,但今后,前途不可估量,说不定哪一天就成大人物了……到时候,别忘记我们今天的谈话哦,别忘记关照你这位抓过你帮过你打过你也被你打过的老哥哦……”曾半开玩笑地说。

“哈哈……”我笑起来:“我们是不打不成交,只是你鸟人当时打我打得太厉害了,和我打你相比,重多了。”

“怎么?还记仇?还想出出气?那我给你机会,现在找个地方你再痛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曾说。

“算了吧,少来这一套,”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打警察是犯法的,我可不想再给你机会把我抓到局子里去。”

曾一咧嘴:“那你就不要再记仇嘛!”

“我说记仇了?”我说。

曾哈哈笑起来:“那就好,记住我刚才的话啊,以后要苟富贵勿相忘哦。”

我笑了笑,心里觉得很无所谓。

此时我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以后的事情是知道会怎么样呢?

明天,永远是未知的。

和曾一起吃过午饭,然后出门告辞,握手后分头离去。

计划的第一步基本完成,等待赵大健的命运可想而知。

接着我该实施第二步计划了,边往办公室走,我边琢磨着边将手伸进口袋摸了下里面的优盘。

下午三点召开的集团党委会上,孙东凯通报了赵大健的事情。

其实在开会之前,赵大健的事情已经以中国特色的超级速度迅速被好事者添油加速传遍了整个集团,集团其他党委成员恐怕是不会不知道的。

但即使如此,在听完孙东凯的情况通报之后,大多数人还是做出不知是本意还是装出来的吃惊和震惊神态,互相看着,然后又不停不由自主看我一眼,嘴里发出各式各样或惊叹或惋惜或不可思议的声音。

我想他们吃惊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赵大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竟然会干这种雇凶的黑道事情;另一个是这事我竟然是男主角,以受害者的身份出现在赵大健的黑道故事里。

曹丽的小嘴巴成了o型,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秋桐不动声色地带着平静的目光坐在那里,眼睛看着桌面。

似乎,她在沉思着什么。

等大家稍微平静下来,孙东凯说:“赵大健出的这事,虽然从事情的性质上来说只是其个人行为,似乎和集团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一来此事中的受害者是易克,是集团中人,二来我们也要提高认识,那就是我们对员工特别是中层干部的管理,不仅仅是要管理好他们的8小时之内,还要关心好他们的8小时之外。不管怎么说,出了这样的事情,对集团的声誉是有损的,当然,损失最大的是赵大健本人,就因为一念之差做的糊涂事,一辈子的功名彻底毁了。不单功名毁了,而且还要有牢狱之灾……”

在众人面前,孙东凯当然会说赵大健有牢狱之灾,因为大家都知道雇凶伤害抢劫是要判刑入狱的,至于赵大健到底最后的结果如何,那就要看孙东凯给雷正使了多大劲,雷正能给孙东凯多大面子。

大家都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继续说:“一旦赵大健的案件进展到一定程度,按照组织部和纪委管理干部的有关规定,我们这边就要启动对赵大健本人的党纪和行政处分,秋书记分管纪委和人事,这事你就多操心吧。”

秋桐点点头。

其实大家心里当然都明白,公职人员只要触犯了刑律,自然地就是双开,党籍和公职一起完蛋。就好像醉驾被抓,如果是行政拘留,那没事,但如果是被刑事拘留,那就麻烦了。刑事拘留的目的是保证刑事诉讼的顺利进行,被刑事拘留的对象都是触犯刑法的人,这样来说,性质不一样了。

“我想呢,同时还想在集团里借助这事的发生开展一次普法教育,让大家从赵大健的事例中接受教训,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是不可以做的,什么样的事情会自毁前程,知道同事之间有矛盾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能通过暴力的……同事之间有问题,可以找分管领导汇报,可以互相谅解互相沟通,要本着团结友好的原则来解决问题,采取极端的方式进行,既伤害了别人,也毁了自己,得不偿失啊……”孙东凯继续说:“回头办公室会将材料发下去,大家按照各自分管的部门分系统进行吧,不再统一开大会了……”

“这个很有必要……”大家都点头答应着。

我坐在边上默不作声地做着纪录。

“下一个议题,是关于印刷厂管理的问题,赵大健既然被警方带走,按照警方通报过来的情况,再回到集团担任印刷厂负责人的可能性就不大了,而印刷厂承担着集团所有报刊的出版印刷重任,是不能没有人来管理的,是不能一日无主的,所以,我想要临时先确定一名合适的人选来管理印刷厂,这一点,大家看谁合适?”孙东凯说完,看着大家。

大家都不做声,曹丽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着,她这会儿似乎缓过神来了。

孙东凯看着曹丽:“曹总,你分管印刷厂,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曹丽定定神,说:“好吧,那我说说我的想法……赵大健出了这种事,这是我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对此我十分痛心,十分惋惜,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我们就要面对……刚才孙书记说的对,印刷厂不能一日无主,不能因为赵大健的事情影响集团报刊出版印刷的正常进行,必须要确保这一点……基于目前的情况,我想提议一个人担任印刷厂的厂长……”

大家都看着曹丽,孙东凯说:“你想提议谁?”

曹丽说:“苏定国。”

我抬起头看着曹丽,她提议苏定国,又在做什么打算?苏定国刚做我的办公室副主任没几天就要走?这只是曹丽自己的想法还是孙东凯的意图,还是开会前孙东凯和曹丽已经事先通气了,还是曹丽刚才的吃惊状都是装出来的呢?

“说说你提议的理由。”孙东凯说。

“第一,苏定国这个同志我是了解的,这个人做事认真负责,对工作十分敬业,为人坦诚和善,和同事之间团结很不错,之前虽然因为有点过错被调离了经营系统,但没有任何怨言,依旧兢兢业业地做着本职工作,属于典型的老黄牛类型;第二,苏定国长期在经营系统工作,从发行公司副总到经管办主任都做过,对集团经营系统各个环节都比较了解,特别是对印刷和发行的衔接更熟悉,他负责印刷厂,有利于印刷厂今后和发行公司更好地理顺工作环节,有利于整个经营工作的进行……”曹丽说的理由似乎听起来很充分。

曹丽说完,大家都没有做声,孙东凯先是点点头,接着看看大家,然后对秋桐说:“秋书记,你分管人事,加上之前分管过经营,对经营系统也比较熟悉,你说下你的看法吧?”

秋桐直接说:“我不同意刚才曹总的提议。”

曹丽一愣,从秋桐翻了一下白眼皮。

孙东凯一怔,没有说话。

大家都看着秋桐。

秋桐说:“我说不同意曹总刚才的提议,并不是说对苏定国本人有什么看法,也不是认为苏定国干不了印刷厂厂长,我的意思是,在目前的状况下,是不该谈论此事的,是不该把让谁担任厂长这个话题拿到党委会上来讨论的。”

孙东凯皱了皱眉眉头,曹丽继续翻着白眼皮。

秋桐说:“为什么这样讲?是因为赵大健目前只是被公安带走调查,虽然赵大健本人承认了此事,但还没有被警方报检察院批捕,也没有被检察院提起公诉到法院判决,在没有被批捕之前,赵大健并不是犯罪,而只是犯罪嫌疑人,所以,不管我们主观上如何认为,从法律角度来说,我们目前不能认为赵大健就是犯罪就是要被判刑的人,按照纪委和组织部的干部管理条例,我们是不能对一个没有被法律认定的犯罪嫌疑人做出党纪和行政处分的,此时急着更换印刷厂厂长,我认为不妥……”

“秋书记说的有道理!”有党委成员点头赞成。

曹丽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抿了抿嘴唇,看着秋桐:“那……秋书记,你的意思是印刷厂就这样群龙无首了?”

秋桐笑了下:“我这样说了吗?”

“但你的话不就是这意思吗?”曹丽不客气地说,虽然不客气,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笑。

“我说那番话,当然不是这意思。”秋桐微笑了下。

“那你是什么意思?”曹丽说着,也微笑了下。

孙东凯这时接过话:“是啊,秋书记,你的想法是……”

秋桐说:“我的意思是现在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是不合适的,如果要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就要有一个免去赵大健现有职务的正式文件和程序,而目前的状况,显然是不合适启动这程序的,即使要启动,也要根据案件的进展来进行……而不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并不等于让印刷厂群龙无首,现在最合适的是临时制定一个负责人主持印刷厂的工作,比如可以由分管业务的副厂长来主持,或者由分管印刷厂的曹总来主持,甚至按照曹总的提议,也可以由苏定国去主持,但他只能是主持工作,而不能是正式担任印刷厂厂长,赵大健的厂长职务还没免去,又冒出一个厂长来,一个职务两个人担任,这不是笑话吗?这牵扯到一个最基本的法律程序和组织流程问题,是不可以随便糊弄的……”

秋桐这话既说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又不轻不重讽刺了孙东凯和曹丽一下,暗讽他们不懂干部管理流程和做事的随意性。

孙东凯似乎听出了秋桐话里的意思,神色微微有点尴尬,随即笑了起来:“嗯……秋书记的提议不错,说的很有道理……到底秋书记分管人事,到底秋书记做过多年的人力资源部工作,对干部任免流程熟悉地很啊,呵呵……”

孙东凯这话似乎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

秋桐淡淡笑了下,没有说话。

“刚才秋书记提出了三个方案,一个是由现任的印刷厂副职来主持印刷厂的工作,一个是由分管印刷厂的曹总来主持,再有一个,就是按照曹总刚才的提议,可以由苏定国过去主持,但只是主持,不是正式任命……大家看哪一个最合适?”孙东凯看着大家说。

大家又都不说话。

“曹总,你分管,还是你先说。”孙东凯说。

曹丽说:“现在印刷厂的副职来主持,我不放心,恐怕镇不住手下,会因为另一个副职的不满。我自己去主持,更不行,我工作太忙,分管那么多部门,哪里有精力去管理一个印刷厂呢?我看,还是让苏定国去主持吧,既然秋书记说正式去担任不妥,不符合干部管理条理,那就先主持着好了,什么时候赵大健被正式免职,什么时候再把苏定国扶正……终于理由,我刚才说了,就不再重复。”

说完,曹丽白了秋桐一眼。

看来,曹丽是死活要把苏定国弄过去担任印刷厂厂长,看来,这里面一定是有孙东凯的意图的。印刷厂是重要的经营部门,孙东凯不可能让这个厂长的位置落入不放心的人手里。而苏定国,似乎目前和孙东凯曹丽贴地很紧,似乎已经被他们视为了自己人。

孙东凯点点头:“嗯……我认为曹总的想法是有理由的,是成立的……大家怎么看?”

孙东凯很狡猾,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然后再询问大家的看法,这不明摆着逼大家同意吗?

这些党委成员都不傻,一看大局已定了,孙东凯也表态了,自然谁也不想和孙东凯曹丽作对,于是都纷纷赞同。

秋桐则一时没有说话。

孙东凯看着秋桐,微笑着:“秋书记,你分管人事,这事还得你最后有个态度才好……”

秋桐说:“我已经有了态度了啊。”

“没有啊,”孙东凯说:“这会儿你一直没说话啊。”

“没说话就是默认了啊。”秋桐笑着说。

大家都笑起来,孙东凯也稍微松了口气,笑起来。

曹丽边笑边说:“秋书记也会玩幽默了……我还以为你不同意呢!”

“曹总亲自提议大家都同意的事情,我怎么会反对呢,只要附和组织工作流程,我当然不会故意为难的了。”秋桐说。

我听出来了,秋桐话里有话。

孙东凯接着拍板:“行,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好,易克,会后你就通知苏定国,让他到秋书记办公室去,秋书记和曹总代表党委一起和苏定国谈话,谈完话后,明天就到印刷厂去走马上任,哦,说错了,不是上任,是主持工作……”

我和秋桐还有曹丽都点头。

然后孙东凯宣布散会。

散会后,我接着就回办公室,曹丽则亲昵地挽着秋桐的胳膊说着不知什么内容的亲热话一起去了秋桐办公室,她们要一起给苏定国谈话的。

我立刻把苏定国叫了进来。

“易总,有事?”苏定国说。

“嗯……”我点点头:“刚开完党委会,按照领导的指示,我现在通知你,马上到秋书记办公室去……”

“哦,什么事?”苏定国说。

我看着苏定国的神情,判断他是早就知道呢还是在装逼。

苏定国神态自若,我看不出来。

于是我笑了下:“什么事我不能告诉你,领导会和你说的,不过,似乎不是坏事……去吧。”

苏定国笑了:“你还搞得很神秘。”

“我不能说是工作纪律,不过,你马上就知道了……快去吧,秋书记和曹总都在等你的,要联合代表党委和你谈话……”我催促他。

苏定国点点头:“哦,那好,那我去了。”

然后,苏定国直接出去了。

苏定国走后,我点燃一支烟,琢磨着刚才党委会的过程,陷入了沉思……

大约半小时后,我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秋桐打来的。

“易总,你叫上另一位办公室主任,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秋桐说。

“好的。”我答应着挂了电话,然后出去,叫了另一位办公室副主任,一起去了秋桐办公室。

苏定国和曹丽都在。

见我们进来,曹丽站起来:“秋书记,你谈工作吧,我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了。”

秋桐点点头:“好的,曹总。”

曹丽冲我们笑了下,然后接着就走了。

秋桐招呼我们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按照党委会的精神,刚才我和曹总和苏主任谈了话,根据赵大健同志目前的情况,党委决定由苏主任暂时接替赵大健到印刷厂去主持工作,因为这一变动会牵扯到办公室的工作,所以叫你们二位一起过来,对办公室的工作做一安排……”

大家都看着秋桐。

秋桐继续说:“苏主任到印刷厂去主持工作,党办就少了一位副主任,我想呢,苏主任这一块就由另一位副主任先兼起来……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点头:“没有意见,可以的。”

另一位副主任也点头:“服从领导决定。”

“那好,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苏主任现在就回去和你交接下工作,然后苏主任明天就去印刷厂。”秋桐干脆地说。

大家都站起来准备走,秋桐又说:“易总,你留一下,我和你谈点办公室的其他事情。”

苏定国他们于是先走了。

我又坐下,看着秋桐。

秋桐站起来走到门口,将门关上,但没有关死,然后坐到我对面的沙发上,看着我:“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我说:“第一,没想到。第二,有点奇怪。”

“没想到什么?”秋桐说。

“没想到孙东凯和曹丽这么急于任命新的印刷厂负责人,甚至都忘记了最起码最基本的干部任免程序,没想到他们会让刚刚从山里回来的苏定国担任这个位置。”我说。

“那你奇怪什么?”秋桐又说。

“奇怪你今天在会上的发言内容,谁都知道赵大健是不可能再回到集团了,谁都知道等待他的是双开,而你却坚持强调那个干部管理程序,而且还提出了三个方案……”我说。

秋桐轻轻呼了一口气:“你的没想到其实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曹丽一发言,我就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会前是通了气的,而在这个会前,孙书记并没有开书记办公会提前打招呼,我被搞了个突然袭击……其实不光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其他党委成员未必就没有意识到……至于你说他们忘记了最起码最基本的干部管理任免流程,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他们是故意的,曹丽可能会忘记,但孙书记是绝对不会忘记的,曹丽这样说,孙书记那样配合,都是有意而为之,他们知道我是一定会提出那样的反对意见的,我当时就想到了……”

“那你为何还要按照他们计划的路子走?”我说。

“我当时只能真么做,只能按照他们设计好的路子走下去,没有其他选择,但其实,我也是在将计就计,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有你认为感到奇怪的那番话。”秋桐笑了下。

“没听懂!”我说。

“我当时是这样考虑的,第一,打着工作规程的名义尝试阻击一下,看其他的党委成员的反应,我知道我只要提出那个干部管理规程,是没有人会反对的,因为这附和程序,但在我说这番话的过程中,我观察到其他党委成员,虽然赞同我反对的理由,但很明显有些人流露出并不打算和孙东凯曹丽作对的神态,我心里这样就有数了。第二,第一步之后,我接着提出了那三个方案,其实我是倾向于第一种的,就是由印刷厂现在的业务副厂长来主持,因为他对印刷厂的业务熟悉的程度显然要大大超过苏定国,但我也是留了后手的,所以当曹丽坚持要苏定国主持而孙书记又立刻赞同其他党委成员随声附和之后,我立刻意识到大局已定不会更改了,干脆就不再提出反对意见,一来少数服从多数提了也没有用,二来曹丽分管印刷厂,从规矩来说,还是要尊重分管领导的意见的。还有,第三,我不反对,同时还有一个考虑,那就是苏定国去了印刷厂,对你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怎么说?”

“因为,我有一种感觉,苏定国留在你身边做你的副手,早晚会让你不利索!”秋桐直截了当地说:“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这次干脆就成全了他,这对你今后的工作也许是有利的……”

我一怔,秋桐竟然会有这样的感觉,她的观察力似乎比以前大大提高了。

同时,从秋桐刚才的那番话里,我也感觉到秋桐心眼比以前多了,自我保护防备意识强了,知道有进有退了,知道全方位分析考虑利益得失了,对世俗官场的适应性大大提高了。

这让我感到欣慰。

“你混官场的能力进步很快,看问题很敏锐。”我由衷地说。

“谢谢易总夸奖,我还做得不够好,还要继续努力提高才是!”秋桐做谦虚状。

我忍不住笑起来:“得了吧,少给我来这套……不过,我夸你几句,你不要骄傲哦,要戒骄戒躁……”

“嗯,牢记易总的谆谆教导,我一定低调做人,继续保持不骄不躁的作风……”秋桐继续说。

我哈哈大笑起来,秋桐也笑起来。

边笑,我的手不由摸索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秋桐不笑了,脸色微微一红,低垂下眼皮,神情有些紧张。

我也不笑了,心跳有些加快,握住她的手,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秋桐的手颤抖了下,又犹豫了下,然后轻轻往外抽……

我稍微一用力,她没有抽动。

我继续用手指摩挲她的手,她的手如此娇嫩。

秋桐的脸色更红了,又往外抽,这回力气大了些。

我没有坚持,松开了她的手。

秋桐站起来,走到窗口,背对我看着窗外,沉默着。

我也沉默着,看着她的背影。

一会儿,秋桐轻轻呼了口气,转过身,坐到办公桌前。

她的神色恢复了正常。

我们继续沉默着,我看着她,她不看我,低头看着桌面。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曹丽走了进来。

“嗨——你们谈完话了吗?我进来没有妨碍吧?”曹丽大大咧咧地说。

看得出她的心情似乎不错。

秋桐说:“刚谈完。”

“那就好,秋书记,刚接到曹腾电话,一个集团经营大客户来了,女强人呢,今晚我出面请她吃饭,那个大客户和你也熟悉的,提出非要你也参加她才肯留下来吃饭……这不,我来叫你了……”曹丽接着说出了那大客户的名字。

秋桐点点头:“原来是胡董事长胡姐来了,她可的确是我们的大客户,之前我们打交道不少,关系也很融洽,不过,我现在不分管经营了,参加曹总的客户招待,这不合适啊……”

“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点名要你参加才肯赏光参加我们的饭局呢,你就别推辞了,吃饭就是工作,就当时支持我的工作好了,我们三个女人一起吃饭,谈话也热闹开心啊,我安排好了,吃过饭,我请大家去做美容足疗……”曹丽不由分说地对秋桐说:“走吧,下班时间到了,再晚了她就走了……”

秋桐想了下:“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曹丽松了口气,笑起来。

我这时说:“那我告辞了,祝你们二位领导晚餐愉快!”

曹丽呵呵笑起来,冲我点点头,又挤挤眼。

我转身出去。

我没有直接回自己办公室,先去了大办公室,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正在交接工作,负责给各位集团领导办公室打扫卫生送报纸信件的小秦也在,正在忙自己的事情。其他人都下班了。

“交接地怎么样了?”我走过去说。

“呵呵,刚交接完。”苏定国笑着。

“嗯……那好,那就下班吧,”我对苏定国说:“老苏,明天你就要去印刷厂上班了,咱们刚在一起共事没几天,你就要走,我还真舍不得……不过,既然是党委的需要,那还是要以工作大局为重,本来呢,我想今晚请客给你送个行的,但又一想,不合适啊,你现在是以主持工作的名义去的,你的编制还是在办公室,你还是我的副主任,所以,呵呵,你懂的……”

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都笑起来,那位副主任说:“苏主任的主持恐怕是暂时的,恐怕是回不来喽……”

“那也要等党委正式下文再说,现在就给苏主任祝贺送行,对不住赵厂长啊。”我说。

“哎,你说这老赵……怎么这么糊涂做出这样的事,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对你这样呢。”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都摇头叹息又愤愤不平状。

我呵呵笑起来:“此事不谈,我是当事人,所以我不发表任何评论。好了,不谈了,下班吧,你们先回去吧。”

苏定国和那位副主任先走了。

办公室只有我和小秦了,他还在那里忙着。

我走过去:“小秦,还没忙完吗?”

小秦忙站起来,我随即按住他的肩膀:“坐下说。”

“易总,这就快了,马上就忙完了,”小秦说:“你还不下班吗?”

“我待会儿要等一个传真文件,今晚要加个班……”我边说边看到小秦办公桌右边第一个抽屉上锁孔里正插着钥匙。

“哦,易总还要加班啊,领导辛苦了。”小秦讨好地说。

我呵呵笑了下,手伸到口袋里摸了下:“哎,没烟了……”

小秦抬头看着我:“易总,我到大厦外面的超市去给你买吧。”

“那好吧,那就辛苦你了,”我掏出钱递给小秦:“买两包利群吧,软包的……”

能给领导服务是无上光荣的,小秦乐颠颠出去了。

小秦走后,我到走廊里看了下,四周很静,都下班走人了。

小秦到大厦附近最近的那个超市来回也要十分钟,这些时间足够了。

我迅速走到小秦办公桌前,拉开右边第一个抽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