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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未展眉(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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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雪兄弟,是雪山岁寒山庄胡庄主的座下高足。”

胡忘归在江湖之中名气极响,唐樨亦早有耳闻,不由得“嘿”的一声,显得颇是吃惊,眼睛将白衣雪上上下一番打量,心想:“焯儿何时结交了四大山庄的门下弟子,我怎地一点也不知情?楚儿这鬼丫头,口风竟也这般紧。”说道:“碧湖寒苍,天下四庄。素闻岁寒胡庄主神功盖世,剑、掌、轻功三绝,当世武林之中鲜有其匹,老身钦慕已久。白少侠师承胡庄主,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过人的武艺和胆识,看来雪山派的衣钵,后继有人啊。”她口中称赞有加,脸上却始终一副郁郁寡欢之色,殊无半点钦慕之意,语气亦是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暖意。

白衣雪道:“唐前辈谬赞,晚辈德薄能鲜,愧不敢当。方才听唐焯哥哥说起,前辈为解鬼门掌心针之毒,亲自配了药方,晚辈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唐樨淡淡地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白少侠倘若真的有个什么闪失,胡庄主来兴师问罪,我们当面如何交代?”

唐焯恨恨地道:“唐思幽那老……老家伙,阴险狡诈,白兄弟这才遭此劫难,实在是可恶至极。”

唐樨扭头瞧着身边的孙思楚,淡漠的眼神,变得慈蔼,口中说道:“你很好的,我替楚儿谢谢你。”她眼睛瞧着孙思楚,话却是对着白衣雪说的。孙思楚心知唐樨自是感激白衣雪帮自己退了与剑阁陆家的姻亲,她脸皮甚薄,羞赧之下,轻移莲步,向着白衣雪施了一个万福,那“多谢”二字,却是说不出口。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沈泠衫推门走进屋来。原来她躺在隔壁房间休憩,睡得甚浅,方才唐樨屋外发声询问,已然将她惊醒。沈泠衫神劳形瘁,一眼瞧见白衣雪坐卧在床上,不禁“啊”的一声,眼睛一红,泪珠顿时夺眶而出,扑簌簌直落下来。

唐樨瞧见沈泠衫爱怜横溢的眼神,心头一颤:“当年他……他瞧我的时候,不也是这般的眼神吗?这女娃儿只怕心中情愫已生,但愿白衣雪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唐焯哈哈一笑,说道:“沈姑娘,你来得正好,樨姨找我有点事,我们就此告退。暮盐兄弟刚刚服了汤药,好好调养些时日,就能大好了。”向着唐樨和孙思楚使了个眼色,一齐退出房来。

行得远了,房中隐隐传来啜泣之声,唐焯听出是沈泠衫在低声呜咽。

接下来的几日,白衣雪虽病痛未除,却是他自白沙镇西行以来,感觉最为轻松的一段时光。唐焯为他安排的居所,闱庭深院遍植奇花佳木,木樨树尤多,凉秋时节金风摧蕊,玉露凝香,环境十分清幽森寂,正宜静心养伤。唐樨所配的汤药则十分对症,药力显著,从最初的每日三大碗,逐日递减,至第三日,已减为一碗,过了两日,体内毒素尽祛,已然复元。

其间白衣雪一番深思熟虑,佛头青解药一时无望,瞒下去终非解决之道,遂对沈泠衫俱以实情相告。沈泠衫离家日久,陟岵瞻望,本以为拿到了佛头青的解药,解了体内的阴毒,便可返家,与父亲早日团聚,却不想闉厄遄至,竟是空自欢喜一场。

沈泠衫得知了实情,心中大感凄苦,一连几天,无事时便将自己反锁于房内,珠泪偷垂,哭得好不伤心。白衣雪数回前去敲门,她也不肯开门,白衣雪只好悻悻而返。

忽一日沈泠衫红着眼睛,来到白衣雪的房中,说道:“暮盐哥哥,你为了佛头青的解药,不辞水火千里奔波,小妹……小妹心里感激万分,然而事已至此,那也是天数使然,勉强不来的。你的恩情小妹都记在了心底,只图来世再报。”脸上尽是凄苦之色。

白衣雪心痛如绞,说道:“妹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沈泠衫黛蛾深敛,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胡思乱想,这些日子我一个人想得很清楚。白大哥,尊师所嘱之事,你为了我已经耽搁了太久。久客思归,胡庄主日日夜夜都在盼着你早日回去,你……你明日便即启程,马不停蹄赶到浮碧、苍葭二庄,拜见二位庄主,一路顺利的话,回复师命也还不算晚。”

白衣雪见她说得如此决绝,暗暗心惊,正色道:“妹子何出此言?你喊我一声‘大哥’,我喊你一声‘妹子’,你这般说,分明眼里没有把我当作哥哥。”

沈泠衫潸然泪下,连连摆手,悲咽道:“不是的,不是的。暮盐哥哥,在我的心底,早已……将你视作我的……亲人,和爹爹一样亲的亲人。”

白衣雪柔声道:“那就好,既然你认我这个作哥哥的,今后不论遇到什么事,咱们兄妹二人福祸共担,同进同退,你今后再也不要说这样有伤兄妹感情的话了。”

沈泠衫吞声饮泣多日,听到“福祸共担,同进同退”这八个字,心中大感激荡,不禁破涕为笑,说道:“暮盐哥哥,小妹我今后再也……再也不说这般伤人的话了。”

白衣雪喜道:“好极,好极。志不求易,事不避难。我们过几日便即动身启程,临安府再大,恩平王府再深,唐泣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找着,拿到佛头青的解药去。”

沈泠衫差点又落下泪来,幽幽地道:“小妹一切听暮盐哥哥安排。”

其后数日,沈泠衫每天按时服咽唐焯送来的丸药膏丹,精神逐渐有所健来,身子也清爽了很多,于是便停了芝露霜华回天丹的吞服。白衣雪瞧她气色一天天好转,心下也自欣慰。

这一日,燕云纵前来探望白衣雪。他被俘之后,备受凌辱,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好在未及伤筋动骨,静养了一段时日,身子已基本恢复如初。二人坐下闲叙,燕云纵对白衣雪自是感激不尽,说是本应早来探望,但想着白衣雪身体欠安,恐有不便,故而拖至今日始来登门道谢。白衣雪辞谢了几句。燕云纵说道:“白少侠,大恩不言谢,日后但凡有所驱遣,小人必不避汤火,万死而不辞。”

白衣雪笑了笑,道:“燕掌门,那日在蓼叶镇遇仙楼,你我未能痛饮,实为憾事,日后倘若有缘,江湖还能相见,自当把酒言欢。”

燕云纵心下甚喜,道:“等少侠回到雪山,小人再当登门拜谒。”白衣雪想到归期茫茫,心中不禁暗自叹息。燕云纵又禀道,他已安排人将胭脂刀近年来所掳走的财物及女眷,悉数归还给了川西七门八派,并以重金备棺,将摩云寨韩寨主的尸骨,予以厚殓。

白衣雪一拍大腿,说道:“如此甚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两家若能就此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善哉?”又劝燕云纵日后多行义举,万万不可恃强欺压良善。燕云纵听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声诺诺。

坐了半个多时辰,燕云纵见白衣雪精神有些委顿,知他尚在静养,自是不便久留,再三道谢后,方才依依惜别而去。

这一晚,夜阑人静时分,月明当轩,白衣雪吐纳运气结束,本欲睡去,不料躺下之后,心中感到莫名的烦躁,辗转反侧直至中宵,竟是难以入眠。他索性披衣起床,走出屋外,来到庭院之中,信步而行。

那庭院垒土石为假山,引清流为园池,月色下游廊蜿蜒,粉垣斑驳,唧唧砌蛩声中,更显幽邃静谧。他沿着小径闲庭信步,一路行来,漏窗凝碧,花畦浮香,置身其间,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缓步行了半个时辰,风移影动,馨香盈鼻,白衣雪只觉胸中烦闷渐消,神怡气爽。

曲径通幽,白衣雪穿过庭院之中几道形态各异的门洞,来到庭院深处,其时桂影婆娑,幽篁簌簌,四下里阒然无声。抬头但见碧霄澄彻,一轮下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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