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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莫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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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环境,我有些害怕。

  他咬着我的耳朵:“未来梦大酒店,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可是,世界末日的地下,还有情侣套房吗?我什么都看不清,要去找电梯时,他把我拉进一个小房间。地上摆着几个大行李箱,酒店住客寄存的,没人会想到这里。

  周旋关掉手电,亲吻我的嘴唇。我已作出决定,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只知道现在是世界末日,我未必能再见到明天早上的太阳、呼吸到明天早上的空气,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死去,被埋葬在深深的坟墓中,无人悼念也无人记得。如果,此刻错过了他,那将不只是错过了一辈子,而将是错过整个宇宙的时空,错过无数个前生与来世。

  今夜无人入眠……

  后半夜,我隐隐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警觉地睁开眼睛,推醒旁边的周旋。

  不到凌晨五点,我们整理好衣服冲出去,一路听到激烈的狗吠声。到达底楼中庭,闻到一股血腥味,罗浩然牵着他的狗,狗正对着哈根达斯店狂吠不已。

  罗浩然看到我跟周旋一起从酒店方向跑出来,神色有了微妙变化——而这只有我才能发现。

  我回避他犀利的目光,低头冲进哈根达斯店,发现满地鲜血。周旋一把将我扶住。发现最后一个幸存者——年纪最大的老伯,其余四个重伤员都已死了,被人用利器捅死了!

  “谁干的?”

  老伯的神志出人意料地清楚:“是那个看起来像初中生,其实已经不小了的女孩。”

  “阿香?怎么可能?”

  不过,我想起这两天她看我的眼神,才意识到那是一种杀意!阿香也想要杀了我?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疯了。”

  陶冶与小光也应声赶来。小光差点吐出来。

  “必须要抓住阿香!”周旋握起拳头,“大家各自准备好工具,她已连杀四人,持有凶器,很可能精神有问题,非常危险!再说一遍,非常危险!”

  罗浩然牵着丘吉尔在底楼转了一圈,丘吉尔直对着地下一层叫喊起来。

  它终于起到了作用,大家跟着它往楼下走去。也许是尸体气味太重,丘吉尔看起来没头绪,在超市里草草走了一圈,又下到了地下三层。

  我看到一辆雷克萨斯GX460被撞烂了,一个人浑身是血地倒在方向盘上——杨兵死了。

  今晚连死了五个人!因为我给大家选择了《今夜无人入眠》?

  回到楼上的超市,打开所有电灯,丘吉尔又开始叫了,对准超市某个角落。

  “就在这一层搜索!注意,尽量不要伤害她,要抓活的!”

  周旋话音未落,就响起陶冶的抱怨声:“那还得在她把我捅死之前!”

  我始终紧跟在周旋身后,手里还抓着一根铁棍防身。当我转过一个货架,有个人影蹿了出来,一把将我扑倒。我闻到了血腥味,也看到刀尖的寒光,就在利刃要刺破我心脏时,我用力抓住了对方的手。

  阿香!

  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红色的眼睛,疯子的眼睛。

  突然,周旋替我推开了阿香,而她的刀子向他捅去。在我的尖叫声中,阿香奇怪地收住手,没有一刀刺破他的胸膛。

  周旋与她扭打在地上。我刚要拿起棍子打她,一腔鲜血喷了出来。

  天哪!周旋!

  我还以为他被阿香一刀刺死,没想到他站了起来,虽然沾满鲜血,但并未受伤。

  刀子留在阿香的身上,这个看起来永远十三岁的女孩,刀柄插在她心口的位置。

  她死了。

  血红的眼睛瞪着超市的天花板,死不瞑目。

  其他人围过来,要不是罗浩然死死抓着狗绳,狂吠的丘吉尔要去咬死去的阿香了。

  他们先盯着阿香,又转到浑身是血的周旋身上,他目瞪口呆地后退两步,摊开自己的双手——也全是血!

  “不!”周旋痛苦地仰天大叫起来,“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杀她!”

  我冲到他的身边,毫不顾忌那些血迹,抓着他大声说:“我全都看到了,我可以为你作证!你是为了救我的命!你当然不是故意的,不是你杀死了她,而是在你们扭打过程中,她拿着刀子误刺中了自己!”

  “不,刀子已从她手里抢了回来,可她拼命抓住我的手——是我……是我……”

  周旋跪倒在地,给阿香磕了一个头。

  “有什么好内疚的?这个女的刚杀了四个人!四个重伤员,手无寸铁,坐以待毙——太凶残了,碰到我早就一刀捅死得了。周旋,你是为民除害,干了一件大好事,否则留着这个祸害,迟早会把我们大家都杀光!”陶冶激动地说了一大通,要把周旋从地上拉起来,却被他重重推开。

  “我相信阿香不是故意要杀人的,她只是精神出了问题,她不应该死的。”

  “够了,现在是世界末日,不是法庭辩论有没有精神病的时候!”陶冶大吼起来,“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家人全在上面死光了,每晚睡下去不知道能不能醒来。我想我也要变成精神病了!”

  还是我把周旋拉了起来,陶冶和小光抬着阿香的尸体去地下四层埋葬,顺便还要葬掉死在车里的杨兵——估计把他的尸体弄出车子会费很大劲。

  抬走阿香的时候,我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硕大漂亮的钻戒。

  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十指,我心底莫名空虚与遗憾。在末日的地底,再不可能有机会戴上戒指了,尽管阿香的那枚肯定不是她的。

  我拉着周旋进入几家男装店,替他从里到外换下沾满血污的衣服,穿上崭新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在相亲,周旋仍然怔怔地看着地板,仿佛阿香的尸体还躺在那里。

  “我杀了人。”

  “真没想到,你的胆子那么小!你不是写推理小说的吗?肯定经常会写到杀人。”

  “那不一样,小说只是小说,全是编出来的。也许,我无法成为优秀的小说家,就因为我的故事并不真实,或者天性过分软弱,无法面对真正的死亡与杀戮。”

  我抚摸他的嘴唇,心疼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轻声说:“你知不知道,自从来到这里,我每天都想要杀人!”

  “杀谁?”

  面对周旋疑惑的双眼,我犹豫良久却说不出口。

  还是他打破了尴尬:“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我也有!所以,你可以不说。”

  看着他善解人意的眼睛,我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只是,我希望你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再去犯阿香那样的错误。千万不要杀人!一旦你杀了人,你的生活就完全变了。”

  “但在世界末日,我们都只有今天,没有明天,谁还在乎这些呢?”我又想起了死去的阿香,以及她手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我们的生活,早就被彻底改变了。”

  “你相信审判吗?”

  “我……”

  看着我不置可否的表情,周旋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相信。”

  我不想继续跟他争论,只会徒劳消耗能量。我把早餐留给他,他说想独自安静一会儿。

  他是一个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人。单纯地以为只要坚持原则,就可以独善其身;以为只要不伤害他人,就会得到公正的回报;以为只要还有一点畏惧之心,就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以为只要保持最后的希望,就会等到天使挥着翅膀来拯救。

  虽然我喜欢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几乎绝无仅有,但我不能跟他一样天真到愚蠢的境地!

  从二十来个幸存者汇聚以后,到目前为止已死了七个人!

  四个重伤员是被阿香杀死的,郭小军又是被谁杀的?有人说他也是被阿香干掉的,但我觉得不太可能。杨兵的离奇车祸也是一个谜。

  还会有其他人接着死去,被各种各样的方法杀死,甚至凶手也是不同的——地下的每一个幸存者,都可能是一个杀人狂魔,就像谁都想不到阿香会突然发疯连杀四人!

  我也会随时死去的吧?如果,我死了的话,谁还能去惩罚那个人?

  那个人的名字叫——罗浩然。

  我想杀了他。

  从世界末日的第一夜,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象——用利刃割开他的咽喉,寒冷的空气涌入他的气管,让他在窒息与失血的巨大痛楚中充满悔恨与恐惧地死去……

  不知为什么,我始终没有动手。每当我充满杀人欲望,总会极力克制自己。因为世界末日?因为周旋?还是对自己的放弃?

  假如大家都要死,罗浩然一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理由很简单,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理智地分析,他是大楼主人,自然可以找到最安全的避难场所。谁都不知道他还藏了什么。就在地下四层的底下,说不定还有一个空间。或许在某个秘密的房间,隐藏着大量的食物与水甚至氧气罐。还有,发电机所需燃料全都掌握在他手里,将来他说用完就用完了,谁能保证他不会私藏几桶柴油!只有他能进入监控室,通过摄像头看到所有秘密。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杀死郭小军的凶手是谁,却以监控死角为由搪塞。对,说不定郭小军就是他杀的。他也看那个富二代不顺眼,那么懒惰而骄傲,激起大家公愤,不如杀了干净。

  杀了干净!杀了干净!杀了干净!

  耳边又响起兔子的尖叫……

  我堵着耳朵缩在角落,如同打摆子般颤抖,眼前又浮现出罗浩然的脸。

  不错,我认识这个人,永远不会忘记,哪怕他烧成灰烬。

  漫长的七年过去,刻骨的痛楚却延续至今,将我撕裂成碎片再重新缝合又再度撕裂,就这样周而复始。

  那一年,我还在读高三。爸爸在未来梦房地产公司上班,是普通的业务员。有一晚他加班到深夜,没来得及吃晚饭。妈妈正患病卧床,我自告奋勇给爸爸送饭,来到他上班的大厦。晚上十点,偌大的公司一片黑暗。当我在迷宫般的格子间里寻找爸爸时,突然迎面撞到一个男人。

  我连忙说对不起,同时走廊的灯光亮起,对面是一双深沉如海的眼睛。

  坟墓般寂静的时刻,我害羞地低头,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是谁?”

  我小心地报出了爸爸的名字,他用低沉淳厚的嗓音说:“我看到销售部还有人在加班,大概就是他吧。”

  然后,他将我领到了爸爸的办公室。而当爸爸看到他的出现,立刻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你早点回家吧,不要让女儿担心。”他淡淡地说了句,便离开了公司。

  爸爸这才告诉我,原来那个神秘的男人就是公司的董事长,大家都叫他罗先生。平时老板极少在公司出现,员工只在公司年终大会上才能见到他,今晚也不知是何原因,居然半夜到公司来巡逻了。

  一星期后,爸爸被提升为销售部经理,让同事们羡慕不已。原本正为妈妈的医药费发愁,这下也可以解决大半了。这之后没几天,爸爸就在一个周末的晚上带着我参加公司高管聚会。我根本不想参加这种无聊饭局,但爸爸说老板下了指示,必须带上家属,妈妈重病无法出门,只有带我才能交差。为保住爸爸的新职位,我被迫换上一身漂亮衣服出门。

  那是一家郊区的五星级酒店,女人们戴着昂贵的首饰,男人们吹着不着边际的牛皮,而我的爸爸看起来像个可怜的穷光蛋。我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低着头不敢说话。爸爸并不擅长饮酒,但为给足老板面子,被人灌了好几杯白酒,醉得不省人事。

  本想打辆车带他回家,但公司已给酒醉员工备好客房,何况远离市区,晚上交通不便。我搬不动醉酒后死沉的爸爸,只能由他的几个同事把他抬上楼。电梯太小挤满了,我被迫换乘另一部电梯,按照别人给我的房间号,敲开顶楼的一个套房。

  我看到的不是爸爸,而是他的老板罗先生。

  第一次看清他的脸,那时还是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有点像某个电影明星,必须承认他是有魅力的男人。在我要转身离去时,他抓住我的胳膊,迅速将门锁住。我十八岁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无法把门打开,只能大叫“救命”。

  “整层楼只有我们俩,不会有人上来的。”他的声线醇厚磁性,丝毫不像想象中的坏人。

  我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要干什么?”

  “我们能聊天吗?”

  “不可以。”

  “只需要聊一会儿。”他的语气照旧平静。

  而我也照旧固执:“不,请把我放出去,我要去我爸爸的房间。”

  “你不要担心他,有人很好地照看着他。你要知道,他是高兴地喝醉了,有多少人想要坐上销售部经理的位置!这是他事业的重大转机,你应该体谅一下他。”

  “代价是什么?”我直截了当地问道,“是我吗?”

  “现在的女孩果然早熟,为什么你会想到这个?”

  “我又不是小孩子!放我走吧,求你了!”

  终于,我露出小孩子的怯懦与无助,他却更为放松:“你不想让你爸爸的事业有更大发展,不想让家人生活得更好吗?我知道,你妈妈身体一直很不好,每年需要巨额医药费——我都可以满足你们的需要。”

  本已准备好大骂一顿,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低头看着双脚,虽然身上衣服还算漂亮,这双鞋子却是旧的——如果,爸爸能多给我一些钱,我想去买一双最新款的淑女鞋。

  “坐下吧。”看到我一时语塞,他又靠近半步,“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不由自主地坐下来,坐在这间总统套房的真皮沙发上。许多年后,当我在电视上看到“中国达人秀”,每次听到评委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就会由衷地恶心。

  当时,我一阵茫然,十八岁,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只希望顺利考上好大学,妈妈的病可以早日康复,爸爸也不用再那么辛苦。

  “我想成为一个作家。”大概是那年刚开始看《哈利•波特》的缘故。

  “很好。我会帮你实现梦想的。”

  “怎么实现?”

  虽然看起来谈话已趋轻松,但我心里还是充满警惕。

  “好,我们可以就这个好好谈谈。”他从冰箱里拿出两罐饮料,打开放在我面前,“渴吗?”

  “谢谢。”我真的很渴,拿起一罐喝了一大口。

  “你知道吗?”他没有动另一罐饮料,而是单拳托起下巴,“以前,我也有过一个梦想,就是让我的妹妹幸福。可惜,后来她死了。”

  “对不起,我是独生女。”

  “我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你长得很像我的妹妹。”

  看着他幽幽的眼神,我才明白他盯上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哦……”我没来得及说出“既然如此,请把我送回爸爸的房间吧,明天我们还可以继续聊天”,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套房里只剩我一个人,身上却没有任何衣服。

  刹那间,耳边响起了兔子的尖叫。

  他拿走了我的第一次。

  我哭到几乎虚脱,再没力气尖叫了。房间里只留下我的衣服,却没有他的痕迹,连那两罐饮料也消失了——他就是用这个卑鄙的手段,使我失去知觉。

  我痴痴地穿好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而漂亮的脸,看着这个已不再是少女的女人,我的一生就这样被毁了。

  平静地打开窗户,站在窗台上眺望郊外的田野,我跳了下去。

  可惜,没死。

  从七楼摔到四楼的平台,只是普通的骨折,双腿打了三个月石膏,居然连后遗症都没留下!

  那一天,当我被送到医院,爸爸也终于醒了酒。他把医生护士赶出病房,跪在地上求我饶恕他——尤其是求我不要报警!他说就算打了110,也不可能定案,老板有雄厚的背景,无论哪方面都可轻松搞定。他还说,如果真的闹到那一步,他的工作就会丢失,妈妈的医药费又怎么办?只要我们不声张,老板还会给他更多补偿,把他提拔到更高的位置。

  爸爸还没说完,脚绑石膏头缠绷带的我,就把一口唾液吐到他的脸上。

  然而,我却没有报警。

  爸爸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就算报警又能怎样?现场没留下证据,连我的身体里都没留下什么,仅凭一面之词如何告赢他?他甚至可以说我是自愿的!那罐饮料早已消失,而我要检验血液里有没有药物成分,也过了新陈代谢的有效期。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就是自取其辱,还会断送爸爸的前程,或许还有妈妈的生命!

  我忍了下来,决定继续活下去,为了父母也为了自己。

  我打着厚厚的石膏,努力复习准备高考。可是,每个夜晚都会听到兔子的尖叫,每个清晨都会从泪水中醒来。

  就在妈妈被转到最好的医院,用上最贵的进口药三个月后,却因并发症去世了。

  妈妈头七那天,爸爸从公司楼上跳了下来——四十九层,直接坠地。

  亲手埋葬爸爸的骨灰以后,我打消了对他所有的恨。他只是一个懦弱的男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妈妈,为了我能有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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